凜如霜的屋門剛剛關緊，屋外，錦繡與一人並肩出現在蕭雲賦身後。

蕭雲賦正看著凜如霜緊閉的屋門出神，聽到身後的腳步聲，回神輕嘆：“花尊，你回來了。”

話落，回身看去。可看到錦繡身旁的那人，蕭雲賦頓時眉頭一緊：“若葉傾離！”

若葉傾離回以淺笑，將手中折扇收起，恭恭敬敬的對蕭雲賦抱拳頷首，聲音溫潤柔和：“若葉見過蓬萊神君！”

蕭雲賦將握著傾夜寒蕭的手掌緊了緊，目中盡是防備和敵意，上下打量著若葉傾離。

見了蕭雲賦這神情，錦繡上前一步，擋在了若葉身前，目中似有擔憂：“神君，若葉雖是魔界之人，卻也是我的摯友。之前我曾與隱龍說起，以為再也見不到若葉。如今，他與隱龍一樣重生歸來，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，莫要傷害他。”

錦繡面上的神采和眼中的欣喜，看得出此次與若葉的重逢，他是十分的高興。

當初凜如霜在永寧村遇險，其中始末蕭雲賦了解的清楚。如今出現在眼前的這個若葉傾離，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。

但顯然，錦繡並不知情。

若是告知錦繡實情，這得而覆失的痛苦，錦繡要如何承受？苦等千年，沒有人比蕭雲賦更能了解錦繡的苦。

可暮歸途生性狡詐，此回也不知是打的什麽主意。留著這個人在，錦繡和凜如霜隨時會有危險，整個三界也將不得安寧。

正在蕭雲賦遲疑之時，凜如霜聽到了外面的動靜，推門而出。

看到站在錦繡身後的若葉傾離，她先是一怔，隨即目光冷下。走過去將錦繡拉到身後，蹙眉怒視那白衣翩翩、手持折扇的男子：“暮歸途，你接近花尊想幹什麽？”

聞言，錦繡一臉的茫然：“龍兒，你在說什麽，他是若葉傾離啊！”

若葉傾離亦是滿臉不解：“聽聞隱龍君轉世歸來，功體大傷，是否還失了記憶？”

凜如霜冷冷剮了他一眼：“你才失憶，你全家都失憶！少裝模作樣，快把你的假面皮揭下來！”

話落，大步上前，擡手便朝若葉傾離的臉龐抓去。

若葉傾離見了凜如霜的舉動，只覺黯然神傷。垂下眼眸，不躲不閃。

錦繡連忙將凜如霜攔住：“龍兒，你這是幹什麽？快住手！”

凜如霜握拳朝錦繡的胸口捶了下：“花尊，我知道你對若葉傾離思之如狂，可是以你對若葉傾離的了解，就看不出眼前這位是假冒的嗎？”

“假冒的？”錦繡頓覺好笑，擡手捏了捏凜如霜的臉：“正如你所說，以我對若葉的了解，會辨不清真假嗎？快別鬧了。肚子餓了吧？我去給你做糖餅吃。”

見錦繡不信，凜如霜心下焦急：“花尊！”

錦繡無奈：“行了！”

便在這時，若葉傾離竟是屈落雙膝，對凜如霜跪了下來，抱拳頷首：“隱龍君，千年前，魔界血日將隕、危在旦夕，是我親手布下重重陷阱，利用錦繡引你入陣，害你魂散而亡。這一世重生，聽聞你心脈有損，若葉深感慚愧。我知你心中有恨，你若要殺，若葉這條命隨你處置，絕無怨言。”

凜如霜輕哼了聲：“這可是你說的！”

話落，擡手喚來九天龍吟劍，將錦繡推到一邊，揮劍直刺若葉傾離眉心。

墮仙成魔者，若刺穿墮仙印，等同摧毀魂元。凜如霜雖沒了法力，但劍法的精準度絕無退步。

眼見著劍尖就要刺進若葉傾離眉心，若葉竟仍然不躲不閃，還閉上了眼睛，從容赴死。

凜如霜的劍尖，就險險的停在若葉傾離眉心前毫厘之處。

並非是她心軟不忍心刺下。錦繡在她身前，伸手抓住了劍刃，鮮血正自錦繡掌心中流出，滑至劍尖處，在若葉傾離額前滴下，滲入泥土。

凜如霜不可置信的看著錦繡：“你們一個個，為什麽都要與我作對？花尊，你看清楚，他是暮歸途，不是若葉傾離啊！”

錦繡目中帶著哀求，含淚淺笑：“龍兒，他是我等了千年的人。我曾親手殺了他，如今，絕不能再看著他死在我面前。”

話落，擡手將抹額解下，露出眉心那抹血色火焰印記，再將凜如霜的劍尖，移到自己的眉心處：“他為了成全我的仙道，甘願死在我手上，我欠他的，太多太多了。若你執意報仇，我願替他償還前世罪孽。”

“你……”如此說不聽，凜如霜也拿他沒辦法。擡手將九天龍吟劍化去，背過身，不再看他。

錦繡將若葉傾離攙起：“龍兒，多謝！”

隨即，抓著若葉的手腕，拉著他朝廚房走去。

蕭雲賦走上前來，想要去牽凜如霜的手：“霜妹……”

凜如霜一個側身將他避開，看也沒看他一眼，轉身回屋。

夜晚，凜如霜正獨自一人坐在屋子裏發呆，蕭雲賦敲門走進：“還在生我的氣？”

凜如霜不語。

蕭雲賦自覺無趣，又不願就此離開。想了想，先是將屋門關好，隨即兀自在桌前坐下，輕道：“沒想到暮歸途竟如此狡猾，利用錦繡對若葉傾離的思念和歉疚接近錦繡。而錦繡，竟還相信了他。霜妹，暮歸途是沖著你來的，你要不要離開這裏避一避？”

“我不想走。”凜如霜面色微冷：“暮歸途知道我恨極了若葉傾離，也知道我不忍心殺牛牛，偏偏用著牛牛的軀體、若葉傾離的臉，還湊到我面前來晃悠，這分明是故意挑釁。他就是想看到我想殺他又殺不了他的無奈和痛苦，我，豈能讓他如願？”

蕭雲賦默了片刻：“可你若要對付他，總要考慮錦繡。”

凜如霜拿起桌上茶杯把玩著，神情慵懶：“我想來想去，其實花尊並非相信了暮歸途，只是不願揭穿而已。”

這話一出，蕭雲賦心生不解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他知道身邊這個若葉傾離是假的？”

凜如霜將茶杯放回桌上，理了理袖子：“花尊重情重義，但絕不會感情用事。他與若葉傾離乃是多年摯友，彼此間一舉一動都頗為熟悉，暮歸途根本騙不了他。”

“可若是如此，他怎會那般護著這個假若葉，竟不惜用性命做威脅？我理解他苦守千年的煎熬，如今故友重生，他一時過於欣喜，做出錯誤的判斷也是情有可原。”

“起初我也這麽覺得，但細細一想，才發覺花尊的話中別有玄機。”凜如霜專註的盯著手中茶杯，回想起白日裏錦繡所說的話。

“正如你所說，以我對若葉的了解，會辨不清真假嗎？”

“他是我等了千年的人。我曾親手殺了他，如今，絕不能再看著他死在我面前。”

“他為了成全我的仙道，甘願死在我手上，我欠他的，太多太多了。若你執意報仇，我願替他償還前世罪孽。”

凜如霜擡眸，凝重的看著蕭雲賦：“你經歷過千年等待，知道那一天天苦熬的日子有多難過，況且花尊是親手殺了若葉，他的自責內疚，是我們無法切身體會的。他生不如死，恨自己當初所為，更懊悔不能償還對若葉傾離的虧欠。所以，當他看到若葉傾離重新站在他面前，即便知道那是假的，卻也只當是真的。因為，他終於可以得償所願，找到機會宣洩心中思念、彌補心中遺憾。”

蕭雲賦恍然大悟：“回想錦繡的言辭和神情，當時我也覺得哪裏不對勁。現在想想，確如你所說。可如果錦繡不知情，倒還好辦一些，直接想辦法揭穿暮歸途就行了。現在錦繡什麽都知道，卻還是護著他，這該要如何是好？”

凜如霜揚了揚唇角：“暮歸途還沒有將牛牛完全吞噬，也就是說，他正處於你所說的意識混亂階段，分不清哪一個靈魂是自己，哪一個靈魂是牛牛。在這種情況下，還要去假扮另一個人，光是想想都覺得精神分裂、痛不欲生。”

站起身，將雙手背於身後，看向窗外星空：“既然他想演，我陪他演下去就是了。我倒要看看，他還能堅持多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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